中国为全球经济发展提供宝贵经验

——专访201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内生增长理论领军人物保罗·罗默

^{2019年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第41个年头，在这41年中，中国经济不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而且为全球经济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然而，随着单边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的出现，一路高歌猛进的全球一体化进程受到影响，全球经济也逐渐呈现衰退之势。}

^{经济危机距离我们还有多远？中国经济发展的未来在何方？中国金融改革开放应该注意什么？在2019中国（郑州）国际期货论坛召开期间，期货日报记者有幸采访到了201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内生增长理论领军人物、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经济学教授保罗·罗默，并从他那里获得了这些问题的答案。}

A    政府在经济发展中发挥重要作用

作为一名曾在中国任教、对中国经济有着较深理解的经济学家，201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内生增长理论领军人物、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经济学教授保罗·罗默认为，这些年中国经济的发展一定程度上印证了他在20世纪80年代所提出的“内生经济增长模型理论”：一个国家内生的知识或技术进步才是经济持续增长的动力来源，即“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对于保罗·罗默的核心观点，相信大家并不陌生，不仅经济学学生、金融工作者对此有所了解，而且普通百姓也应该听说过“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

这句话当初究竟是被如何定义的呢？据期货日报记者了解，本质上这句话说的是当知识被作为要素投入生产时，会产生正外部性，并实现规模报酬递增，从而实现经济持续增长。延伸至国家层面，就是一个国家若要获得持续稳定的经济增长，就需要增加对教育和科研的投入，以保证有足够的知识或技术进步来支持经济增长。

实际上，保罗·罗默一向认为，人类历史的发展与科技息息相关，整个社会的发展是由科技和规则的不断进步共同推动的。

记者从过去的历史中了解到，中世纪时期中国的技术领先全球，经济也因此存在很大优势，虽然当时的我们对全球还没有一个清楚的认识，但中国的强大毋庸置疑。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在之后的日子中逐渐没落，一度成为他国眼中的“肥肉”，遭人觊觎。然而，这一时期的欧洲，虽然尚未崛起，但却建立了一个新的政治体系。正是在这一政治体系的支持下，欧洲的技术在此后一段时间得以快速发展，这也为欧洲后来的崛起奠定了基础。

到了20世纪中叶，中国的发展较全球一些主要国家有着很大差距，但随着国内市场的改革开放，境内经济发展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在短短41年内，逐步追赶上了许多发达国家，成为全球经济第二大国、科研人员第一大国、货物贸易第一大国、外汇储备第一大国、服务贸易第二大国、使用外资第二大国、对外投资第二大国。可以说，新中国成立70年来，中国的经济实力、科技实力、国防实力、综合国力进入世界前列，国际地位实现前所未有的提升。

在保罗·罗默看来，中国改革开放的41年，不仅一定程度上印证了他在20世纪80年代所提出的“内生经济增长模型理论”，而且证明了政府在经济发展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虽然20世纪的经济学家普遍认为，经济发展并不需要政府，市场自身就可以完成一些发展，并觉得政府的作用过于强劲并非好事，政府应该完全甩手不管，不做任何干预，让市场进行调节才是最适合的机制。”但保罗·罗默表示，事实已经证明完全靠市场调节是不正确的观点。

“要知道，作为历史和社会发展的主要推动力之一，规则扎根于道德之上，政府作为规则的支持者和执行者，在制定和执行规则的同时，也在对这些规则的正确与否做相关判断。”他告诉记者，强而有力的政府需要明确应该施加影响的领域。以现在的中国为例，治理整治污染企业以及存在欺骗消费者行为的企业等将是不错的选择。

“虽然在过去数十年的经济发展过程中，中国因未曾直接照搬境外经济发展模式而被境外部分国家所误解，并由此导致了对现今全球经济有着重大影响的中美贸易摩擦的产生，但最了解中国经济发展的还是中国自己。既然中国认为这是最适合自己的经济发展模式，那就应该坚持走下去，领导这种模式的发展，成为全球的榜样。”保罗·罗默说。

在目前全球政治经济动荡不安的环境中，中国该如何发展？“中国应该开始独立前行，专注完善并发展自己的市场。”在保罗·罗默看来，目前中国已经跨出了非常有力的一步——“一带一路”，随着这一倡议的逐步推进，相关国家的人们将获得更多就业岗位和更好的教育，而这无论是对中国抑或是对全球未来的发展都大有裨益。

B    全球经济衰退的可能性不断提升

近几年，随着西方政局的动荡，中美贸易摩擦升级，全球经济逐步向“寒冬”迈进。

据了解，今年以来，从美国到亚洲再到欧洲，全球许多国家和地区的制造业指数都在萎缩，拉响经济衰退警报。继8月美国制造业采购经理人指数（PMI）跌至49.9，跌破50荣枯线后，9月PMI继续大幅下滑至47.8，创2009年6月以来最低水平。叠加近期多个国家的国债收益率曲线出现了倒挂或下行，全球经济危机论“重出江湖”，再次成为市场讨论的热点之一。

不过，在保罗·罗默看来，经济衰退是现代经济发展中必然会遇到的问题，虽然目前一些数据表明，全球经济已经开始放缓，并且2020年有出现经济衰退的可能性，但这并不意味着经济衰退一定会发生，而且我们也有很多策略可以应对因经济衰退带来的各种问题。

“简单通过金融调节的方式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要知道人是世界上最有价值的资产，是价值的创造者，所以给人们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提供更多的机会可能是最好的应对措施。”保罗·罗默表示，如果能做到这些，部分国家将可以安全渡过这一时期，但不包括那些负债偏高的国家。毕竟在经济衰退前，若一个国家本身就存在很高的负债，那么这个国家在经济衰退期就将面临更严峻的挑战。因此，这些负债偏高的国家就需要尽早思考未来可能面临的问题，提前制定相应的对策。

“实际上，2020年美国经济衰退的可能性一直都在。特别是在全球政治经济环境不稳定的情况下，美国经济衰退的可能性不断提升，这将由此拉动全球经济下滑。”不过，他告诉期货日报记者，虽然降息是经济衰退的应对之策，但总用降息来应对经济衰退也会存在风险，所以对政府来说，应对经济衰退更安全的做法是在降息之外寻找一些合理的办法，比如，像中国这样投资高铁之类的行业。

此外，对于中美贸易摩擦问题，他认为，本质上是由认知分歧产生的。目前来看，这一问题的重心在于，近年来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与其他国家建立了大量的贸易往来。然而，在部分西方国家看来，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就会全盘接纳西方主导建立的经济发展模型，但事实并非如此，中国从未做出过如此许诺。加之不同于美国，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时，经济仍处于发展初期，企业需要在国家的帮助下才能更好发展，但当时世界贸易组织的理念盛行，认为只有在完全公平的市场中，企业才能更好发展。同时，经济学家还过度关注中国企业发展方式带来的负面影响，进而衍生出一些关于中国经济快速发展“成本”的误解。

至于近期西方政局的动荡，在他看来，与民粹主义的兴起存在很大关系。考虑到民粹主义的兴起，与西方世界长期想要削弱政府角色的思想有着很深的联系，难以快速转变，叠加民粹主义本质上更在乎自己的想法，拒绝现实和科学，所以未来各国逐步分化已在所难免。不过，对于未来全球经济的走向，保罗·罗默并不悲观，特别是对于那些能够应对变革压力的国家来说，将会迎来更好的未来。

C    中国金融改革开放必须保持谨慎

近年来，中国金融改革开放力度不断加大，外资对于中国市场的关注度也不断提升。然而，在全球经济或进入“寒冬”的情况下，中国金融改革开放又将何去何从？面对这个问题，保罗·罗默表示，中国金融改革开放必须保持谨慎。

在他看来，随着“一带一路”的推进及国内股权市场的改革，中国金融改革开放和人民币国际化必将迎来非常大的机遇。然而，金融市场在现代经济的背景下，无疑对人们的生活有着非常深刻的影响。

那么在中国金融改革开放的过程中，是否要采取政府不干预的自由市场机制呢？他告诉期货日报记者，考虑到金融市场不仅能带来福祉，而且它的危险性很可能高于核武器，一旦爆发风险，所带来的危害是十分可怕的，所以中国在金融改革开放上必须保持谨慎。

“在这个过程中，债务问题必须被重点关注，这是所有经济体的公敌。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很可能面临全球经济衰退的背景下，所有负债偏高的国家都应该慎之又慎。”不过，保罗·罗默认为，从目前的数据来看，中国并不存在负债过高的问题，这也就意味着即使出现全球经济衰退，中国也不会面临很大的麻烦。”

不过，他还是建议中国政府应该做好预期管理，为市场建立正确的预期。毕竟，过去一段时间中国的经济发展非常快，远超全球多数国家。要提前让市场认识到经济衰退是现代市场不可避免的一部分，即使出现也实属正常，中国有能力安稳渡过。

对于期货市场，在他看来，并不会成为风险源。实际上，考虑到期货市场价格是综合了市场各界的报价而形成，所以其本身不仅有助于市场信息的透明化，而且在企业风险管理上也发挥着一定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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